20131204

妖有妖那媽

讀過北條司的《F Compo》﹐就明白孟波做咩咁鍾意去人妖 bar﹐有時重粉墨登場做人妖。北條司用F Compo的性別逆轉家庭﹐預言了世界的「人妖化」﹐是他的先知先覺。

現世的新新人類﹐男不像男﹐女不像女﹐於是最反社會的﹐其實是「人妖」。「人妖」不肯被歸類﹐不是男﹐不是女﹐手交雜交肛交、同性戀異性戀人獸戀也無不可﹐正是梁匪振英所謂「萬能插蘇」(插人與被插)。

「人妖」無法簡單被歸類﹐進可攻退可受﹐恰恰就像孟波有雙重身分 ---- 在新宿種馬(淫蟲)與城市獵人(英雄)之間飄移活動。

一、人妖

《F Compo》道出北條司作品的中心﹐身分的謎惑﹐屬性的飄移不定。

《Cat's Eye》來生瞳三姐妹﹐時而偷珠寶的盜賊﹐時而咖啡店麗人﹐傻警察只能目瞪口呆。《城市獵人》孟波、海怪的多重身分﹐惠香的不男不女﹐讀者難以確定人物底蘊﹐孟波就是千面英雄﹐總是深不可測﹐時有拍案叫絕的突變﹐是魅力所在。

時下香港同性戀﹐不是惡形惡狀﹐就有被逼害妄想症﹐望之令人生厭。而北條司筆下的人妖﹐則顯得進步﹐往往是狂歡化﹐不管生活有多愁苦﹐求偶有幾困難﹐總是坦然面對。人妖的吸引力﹐來自他們的危險﹐挑戰常人觀念﹐及不可預測 (美人剝衫露出陽具)﹐然後令人省悟﹐自己的保守和缺乏想像力。

《F Compo》的爸爸是漫畫家﹐助理全是人妖(男人易服穿女裝)﹐其中最沒趣的一個﹐就是變性人(去美國做男變女手術)。沒趣的來源﹐是身分的固定﹐即渴求融入主流價值(所謂做真女人)。而同性戀亟亟於主流認同﹐於是他/她們變得更加沒趣。

北條司作品的要旨: 不男不女﹐性向無法預測的人妖﹐很有趣 ; 變性人、同性戀者﹐很沒趣﹐講完。

二、新家庭

《F Compo》最tricky﹐是那對性別逆轉的爸爸媽媽﹐其實不是同性戀。他倆是男人身女人心(or 女人身男人心)﹐相愛﹐像常人一樣陽具插陰道交媾射精受孕﹐於是他們可以產子。全書結局﹐全家人返鄉下﹐探望剛產子的爸爸妹妹。兩個家庭﹐殊途同歸﹐一點一滴演進﹐傳承新生命﹐於焉這是北條司作品的另一中心: 如何用新方法﹐重建崩塌家庭。

《Angel Heart》是《城市獵人》的傳承﹐孟波與惠香無法結合﹐但惠香的心﹐移植進了香凝體內﹐與孟波重組父女/夫妻關係﹐於是新型家庭誕生。

《F Compo》發生深省﹐在北條司用了一條絕橋: 正正因為爸爸媽媽性向疑似逆轉﹐為了證明自己是男人(或女人)﹐他們更苦心孤詣﹐令自己活得像個男人/女人﹐除了外在美﹐男的腳腳七注﹐更陽剛俠氣﹐女的S字身型﹐更體貼關心。男耕女織﹐依舊開明。依這條脈絡﹐北條司筆下常見的性感女角彩稿封面﹐除了Satire﹐就有另一重的含義: 真女人﹐不需吝嗇呈現性的吸引力﹐吸引男人注視﹐天公地道﹐無需避忌﹐無需(大女性)上頭﹐無需羞愧。

三、男像男、女像女

《城市獵人》與《北斗之拳》同期誕生﹐但少人看懂前者的陽剛氣 ---- 北條司用了更迂迴的手段﹐潛入時人犬儒的狀態(北島詩云:這是沒有英雄的年代)﹐去呈現真男人、真英雄孟波。於焉阿波用了一個色情狂的猥瑣外表包裝﹐隱藏著他的靚仔﹐令他的肝膽俠氣﹐在最危急的時候﹐如迅雷如閃電﹐驟然於天際閃現﹐變得更具喜感﹐更加可親和可信。

這是北條司的開明: 英雄需要適應(腐敗的)時代﹐偶然與眾同歡﹐扮扮人妖﹐並不可恥。人妖化的終極目標﹐是想男人有男子氣慨﹐女子有女人溫柔﹐不一定是沙文主義﹐這只是老派人的堅持﹐與信念。

《F Compo》的犀利﹐是開發了第三重的世界﹐那是另一重新世界的可能: (一)常人的家庭、(二)書中父執輩男女性別逆轉的家庭﹐(三)鎮日迷惑於男女身分的新一代﹐厲害之處﹐是他們相信性別是optional﹐通過互相關懷﹐愛情的確認﹐爾後可以後天選擇 (與同性戀者所謂性傾向先天論﹐大相徑庭)。

最後壓軸戲﹐像王家衛《花樣年華》﹐兩位青年男女﹐通過戲中戲﹐確認自己的性別/身份。王家衛的片子是香港人的核心價值﹐蘇秘書與周慕雲﹐做來做去﹐都是「做戲」﹐通過選擇﹐去完成不選擇。《F Compo》則不一樣﹐書中人經過思考﹐決定了要做男人、女人、或人妖﹐他們的人生的路。老一輩的古老石山﹐樂觀其成﹐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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