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424

Baby you hurt me so much



香港之夜
壹週刊
2006-04-20

據說,輸入外勞不外三個原因:一、做香港人做不來的高技術工作;二、做香港人不願做的厭惡性工作;三、人工比較平。以專才身份,持工作簽證由廣州來港的張敬軒都兼而有之了。作曲填詞配樂主唱一腳踢,無買車無請家傭,過江龍當然不甘永遠做我們的廉價外勞。張敬軒說:「香港是一個鍍金的地方,不要諗住搵到大錢,但它可以幫你鍍上一層金,在這裡紅了,再反攻內地或東南亞,感覺上仍較矜貴。」

廿五歲來自幹部下海從商家庭的小伙子,頭腦非常清醒,但這番出口轉內銷的市場策略,埋藏心裡即可,飽食終日的同年齡本地歌迷根本未懂得。更無謂點明的是,新唱片《春夏秋冬》這名字源於他愛讀的巴金小說《家》《春》《秋》,錄製期間正逢老作家病逝,以資紀念。「我回內地宣傳時會提及;香港fans很少認識巴金,講出來只怕又嫌我『娘』。」

軒仔可能不知,巴金原來也遊覽過維多利亞港,寫過一篇《香港之夜》,也像廣大同胞一樣羨慕東方之珠的繁華,只差沒有南下來搵食。文中寫道:

香港的夜很美,你不可不看。

看完又如何?三年下來張敬軒總結:「香港人好聽叫『活在當下』,難聽就是沒有歷史沒有將來,最好的時代已經過去。」

正如巴金那篇遊記最後說:

我先前看見的難道只是一個幻景?

他預見了張敬軒所親歷的破滅。

廣州?一九八一

生於八一年的廣州是怎樣的?張敬軒說,文革時期爺爺??被指是財主要剃陰陽頭遊街,爺爺更遭逼害至死,軒仔聽來已像傳說故事,他成長於改革開放,有錢不再屬罪惡反而重新吃香,尤其作為南風窗的羊城。

爸爸媽媽當幹部,有點權勢,月薪卻企硬六十元,張母算是首批按捺不住的下海從商族。張敬軒心知肚明,自己不及黎明、王菲來自北京猶帶首都氣派,甚至內蒙古民族歌手布仁巴雅爾至少神秘而古樸。「港人只會視廣州為暴發戶,學香港又學唔似,落得庸俗不堪。」但他仍慶幸生於那時那地,七十年代太苦,九十年代不知世界艱難,他目擊媽媽從無到有將電視機、電冰箱一一買回家中,懂得珍惜,懂得感恩。

家庭環境改善,本有條件供張敬軒上大學。「我沒有嚮往,只認定愈早出來做事愈好。一個大學畢業生還不及在白天鵝賓館做侍應來得實在——你可以覺得廣州人深圳人急功近利,但如果不是我媽媽的一代人勇字當頭地蠻衝蠻幹,便趕不上那場波瀾壯闊。我也相信,小平同志話齋:『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書讀得太多,便事事先去評估風險,不敢去搏。」

張爸爸則較保守,一直留在單位。「爸爸患有小兒麻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總希望由我去達成,游不到水便帶我去學,踢不到波便送個足球給我。」張父早年是文宣隊,會吹笛子,吹《大海航行靠舵手》,後來兒子愛上R&B,拉父親合唱一曲,還灌成唱片。「我教他,不要再來革命腔調了。」

張敬軒就是如此,背負?父親的固執與母親的前衛,摸著石頭過河。

Hins

第一份工,做交易會的電梯招待員。「招待是假的,看守?不讓老百姓好奇亂禁lift掣,才是真的。」慶幸英語說得不錯。「我們中學才正式學英文句子,唱R&B,像香港人唱日本歌般靠死記發音。後來有個老師教我,知其然要知其所以然,不懂grammar永遠唱不出意思。『瘋狂英語』那一套我是不信的,我不認為世上有捷徑。」

人有我有起了個洋名叫Jordan,橫看豎看「貓軒」身形點似米高佐敦?乃改為Hins,源自hint - 寓意提示、啟發。十七歲,張敬軒問媽媽羅了幾萬元找一間港人投資的唱片公司發歌星夢。「那時根本談不上音樂,只覺得要威。」三個月後,公司突然關門,人財兩空,張敬軒才醒覺要靠自己,轉到一間錄音室由小工做起,從銲線到配樂、作曲、填詞,一邊兼職唱disco,每晚八十元三小時。「廣州基本上不需要本地歌手出唱片,只需要有人唱live。禁了多年一朝開放,那裡的夜場比香港更品流複雜,好在我是男仔,女仔一早俾人『溶』?啦…」

...說難不難說易不易,自從三年前被陳少寶(前環球唱片高層)發掘來港,張敬軒的謙恭和對歌迷的親和,在行內算是異數。「其他歌手比我容易過關;我呢?觀眾會問:張敬軒憑什麼做過江龍?一定要加倍努力。我的思維跟當初唱夜場時是一致的 - 誰是你衣食父母,顧客是主你是賓還不清楚嗎?

...骨子裡,張敬軒對香港樂壇已沒多少膜拜。他坦言,當他小時候,譚詠麟、張國榮盛世未過,廣州同胞仍同聲同氣愛買港星唱片;九十年代後,對不起,轉聽台灣和外語歌了。「香港已過了最好的年代,我的《My Way》內地賣六十萬張,在香港賣二萬張已開香檳了,還有什麼好叫我羨慕呢?但在這裡做靚個profolio仍是重要的,國內頒獎禮上,掛?『香港歌手』這鍍金招牌總佔優勢。正如我現在回去宣傳,DJ有些暗藐我反骨,更多卻會以我為榮,話晒同李克勤同台同公司呀!我與王菀之的緋聞,內地一堆咪爭?問我回應 - 其實他們根本未知王菀之是誰,只知道那是港報娛樂頭條,便非問不可了。英國人為香港留下良好基礎,尤其傳媒的影響力,是我唯一欣賞的地方。」

地域歧視言重了,只是有點意難平。張敬軒能字正腔圓地發出「我」和「你」的鼻音,廣州的「廣」是圓唇而非得個「講」。粵語就是廣府話,計起來廣州才地道,但張敬軒笑言講得太準怕被指鄉音未改。「香港人是,總之與他們有少少不同便視為落後,余文樂說話多懶音,反而無問題。你們習慣講『??』或『剛剛』,廣州則講『?先』,意是一樣的,這類我願意跟?改口;但其他的,我本知道什麼是正確,又不得不從俗,有點無奈。」

香港?二○○六

不得不從俗的,還有與王菀之。去年回鄉飲了多餐同學的結婚酒、滿月酒和入伙酒,張敬軒說,朋輩紛紛成家立室了,自己不得不為事業急起來。每次對記者講音樂風格,到頭來篇幅加起來還不及與王菀之一次攬頭攬頸傳出緋聞,搏得娛樂版C1。他倆是登對的,一樣創作歌手,一樣不靠外貌,一樣形象正氣得難以炒作 - 正如王菀之不及衛蘭紅,張敬軒也不及側田紅。「所以我和王菀之都明白,要互相幫助宣傳一下 - 如果真的只欠這一步,試埋佢囉,輸都輸得眼閉嘛。但講真,來生吧,來生才娶王菀之好了。她比我任性,永遠活在自己世界裡,會跟公司爭取哪首歌做主打;我則將殘酷的現實告訴她。其實愈是創作人愈需要包裝,周杰倫便是成功例子,包裝到觀眾覺得誇張為止。Over是一件好事,有over才有suprise。但公司卻認為,張敬軒不用俾靚衫佢著啦,佢唔使靠呢?;其實我好想靠…」

...張敬軒的外曾祖母抗戰時期受過美國教會恩惠,從此信奉上帝,九十八歲手捧?《聖經》含笑而終。張敬軒爸爸身為共產黨員,信馬克思信達爾文,不能來這套,卻將獨生子介紹給牧師。張敬軒說,廣州的基督徒包括學者、教師、科學家,已形成一股中產社群。他聽從事外科手術的教友說,?開人體的一刻,看到內臟構成的精密,會驚嘆造物奇妙,很難再信進化論。「將來我想回去從政,做議員,為民請命!」公式化回應了半天緋聞突然爆出這一句,大概是真心話。從政總得四十歲以後吧?到時,中國應該容許有宗教背景者入局,應該出現貨真價實的議會。應該,希望…

20060423

有誰共鳴 (前篇)



阿武口述.阿武筆錄

Paul Anka - Adam and Eve



我是從一套講打保齡球的電視劇認識Paul Anka的。早前聽他在Las Vegas的音樂會﹐唱you're my destiny前﹐他說「以下呢首歌呢﹐係我幾年前作既...」﹐------ 他所謂"a few years ago"﹐其實是四十幾年前。一如數月前見過一個日本老明星寶田明﹐他那種永恆不變的有心有力﹐我想很能說明那一脫老野﹐就是有這樣永不面紅的力量和自信。在那套電視劇﹐每當那對男女開始打波時﹐這首歌就會響起。

Sade - Smooth Operator



除了Sade﹐同期也有隊樂隊叫Swing out Sister﹐風行一時﹐他們某些歌﹐我諗我聽過幾千次﹐因為真係太流行﹐電台播得太多。每當聽到呢首歌﹐我就會覺得80年代回來了:不以空洞為恥﹐無時無刻不忘自我炫耀﹐自以為有style﹐永遠風情萬種﹐有種無可抵擋的雀躍和純情﹐不可不提的是﹐那時除了張文新和車淑梅﹐大部份人都聽英文歌。

齊秦 - 外面的世界



我們有些朋友很不喜歡《如果.愛》﹐我就覺得幾唔錯﹐其中一個關鍵﹐可能佢地失去了一些共同背景﹐就是裡面有首歌﹐是齊秦的「外面的世界」﹐呢首歌一播﹐我諗好多大陸人和某個年紀的香港人﹐個情緒就會即刻撻著﹐咁我覺得導演是投注了感情﹐進入了一個認同大陸人的心境。當然今日香港人要千方百計進入大陸人的狀態﹐而後製作一種相濡以沫的感情﹐從「外面」走到「裡面」﹐那不一定是可悲﹐但到底是讓人感慨的。

達明一派 - 今天應該很高興



呢首歌好流行的時候﹐其實我已不聽達明﹐覺得他們的歌變得非常沉悶。好奇怪﹐大概10年之後再聽﹐我竟然從那些歌詞裡面聽到另一重意思﹐好似裝了一套解碼器一樣﹐亦遠遠不止惜別送機歌﹐與黃金時代告別咁簡單。我覺得好少好少廣東歌可以有呢個深度﹐而一o的都唔尖酸﹐唔造作。

John Lennon - God



有個叫光明頂的電台節目﹐去年約翰連濃死忌時講左一晚﹐聽左十分鐘﹐我已經開始擔心節目點樣可以捱落去﹐因為我相信除左Imagine和jealous guy﹐其實佢地係一首John Lennon既歌都唔識。咁我想﹐Lennon係點樣可以吸引到咁多根本唔認識(遑論了解)佢既人﹐咁喜歡佢﹐或熱衷於表現自己懂得欣賞佢﹐幾巴閉的人都有﹐好多唔係一般低下層勞動人民﹐裡面係有一種技巧和藝術在內﹐我想單是這一點而言﹐約翰連濃已係空前絕後永遠的偶像﹐雖然我相信這不會是連濃樂見的。

20060421

我要掌聲﹐等不及了



不管捧著的碟頭飯有幾好味﹐吃乾吃淨後﹐你會給夥計伍佰塊貼士的機會﹐相信比為廚師的巧手起立鼓掌的可能性高。那為什麼幾乎每一場(是每一場)電影節電影放映完畢﹐明明沒製作人登場﹐也沒亮起射燈﹐觀眾們總是要給空氣鼓掌?本來你有你鼓掌我有我翹手可說兩不相干﹐可惜那些熱烈拍掌的朋友﹐他們的時間掌握徹底錯誤﹐因為他們擊掌的時候﹐電影根本未完 - 先不說成龍式Ng片﹐那些在不留神時會向觀者施以突襲的影片﹐即使那是黑底白字職員表在銀幕滾動﹐一般都仍有襯底音樂 (有時靜默也是「音樂」的一種)﹐我總有昏睡在美樂裡﹐拒絕被摧枯拉朽的如雷掌聲驚醒的權利吧。

某天在文化中心少女fan屎群裡看畢Sabu的《疾走》﹐沐浴在她們快準勁﹐整齊無比的環迴團隊型鼓掌之中﹐我想看了這樣的劣片﹐他們都一樣熱情洋溢﹐無人割凳﹐也無人亮起火機﹐除了懷疑他們曾否接受專人的嚴格訓練﹐也想到原來「拍掌」這行為已到了這樣低賤的地步﹐而特區看電影節的人這樣熱心拍掌﹐其中一個理由﹐可能和粉絲心態相似﹐他們都很渴望能人云亦云﹐而他們的掌聲﹐其實不是給創作人(舞台上根本沒人)﹐而是給他們自己﹐此之謂相濡以沫﹐互吃口水。之所以﹐明明導演在場﹐觀眾掌照拍﹐然後鳥獸散﹐80%看戲的人都無意留座﹐會是那麼常見的事。

末了我要偽裝持平﹐今屆電影節看了十齣多一點點﹐真是一絲掌聲都聽不見的﹐有一部口交片《靈慾荒原》﹐另一部就是龍剛的《英雄本色》。前者我不太明白﹐可會是觀眾不習慣公眾場所看「四仔」﹐所以有點害羞(還是大銀幕看鯨吞肉柱不知作何反應)? 後者則因為進場的觀眾不是老人﹐就是鬼佬。

20060401

Happy Together



電影節與成衣店發行經典電影對白Tee﹐款式九種﹐五句源自荷里活片﹐港產對白比例少於一半﹐最好笑的﹐是那五套所謂quotable的洋片﹐除《的士司機》大概可以傳世﹐其餘都是食之無味的俗片﹐不管將來電影節會墮落那個田地﹐不管有幾想「全城起哄」﹐大概也不至於「與眾同樂」到讓《阿飛正傳》(WKW)和《阿甘正傳》(Spielberg)齊齊起雙飛這個程度吧。

當然活在公元2006的國際公民﹐要保持理性﹐誰也不敢濫搞「扶清滅洋」那套﹐君不見歷年電影節都把全年港片回顧丟到太空館放映?可見港片從來就寫著「不堪回首」四個大字﹐但是﹐即使提不起勁將港片精粹向外推廣﹐又何妨試試喚醒愚民塵封的記憶﹐抒解他們對港片的仇恨﹐想起陽光燦爛﹐與哥哥奔向末來日子的陶醉感覺﹐好歹手下留情﹐不要趕盡殺絕﹐捱多三年聊勝於無﹐也算對本土垂死文化略報恩情﹐盡了最起碼的義務吧。

說回那些「經典」對白﹐寫在胸前不覺尷尬的﹐可能只有「牌品好,人品自然好」 --- 雖然您多數未看過那部電影---﹐有種香港劣民特有的頭髮蓬鬆﹐配一對亮晶晶的招子﹐卻不忘一種放浪形骸的道德感﹐這些「素質」一直在快速消逝﹐麻雀館要被趕絕﹐新生代當然不懂打牌。而「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就陳濫得令人難堪﹐「三年啦!三年之後又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濫而扯淡﹐就更算是一種罪。假如要自印一句﹐除「不如我地重頭黎過」外不再他選﹐等待港片與劣民重修舊好的一天﹐敢情是仍願付鈔進場看港片的人的共同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