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428

Nothing I can Do

雜談《紅Van》 (改寫自facebook)

一、香港沒有了


Made in HK: 死老o野隊爆你呀

《紅Van》最值得看﹐可能是片尾字幕﹐一個香港都市鳥瞰鏡頭﹐銀幕亮起一句話:
「今日黯淡無光﹐對比昨天光芒萬丈﹐不知今夕何夕」 (大意)

這句話﹐硬膠得來﹐見到典型香港人心態:
不斷glorify英治時代的所謂成就﹐對比今日頹垣敗瓦﹐只能歎息唏虛。扯番口煙﹐懶感性﹐於是就「不知今夕何夕」了。這句話﹐等於離地中產的口頭襌:「做咩香港搞成咁」?

殊不知﹐香港弄至如斯田地﹐並非一朝一夕﹐是十多廿年來﹐所謂香港「精英」﹐與共匪、文妓、左膠、大中華膠合謀﹐用他們的麻木犬儒、自私貪婪、天真失憶、懦弱愚昧﹐合作「打造」而成。

一日香港人不打算醒覺﹐悔罪﹐承認香港衰敗﹐自己有責﹐現狀都不會改變。香港人只打算搶佔高地(如所謂「為了下一代」、「和平佔中」什麼的)﹐扮無辜﹐扮理性﹐扮默默耕耘﹐好感恩﹐然後諉過他人﹐只會越來越壞﹐直至香港與中國合流﹐再無分別為止。咪以為好耐﹐不費一兵一卒﹐將「香港人」種族清洗﹐三幾年內就會完成。

電影宣傳語:「一夜之間﹐香港沒有了」﹐其潛台詞﹐其實一樣﹐災難突然而來﹐從天而降﹐我好無辜。

《紅Van》咁難睇﹐咁爛﹐對比以前《香港製造》咁好睇﹐陳果的墮落﹐又是「一夜之間」變成的嗎?

一夜之間﹐「香港沒有了」﹐未必唔好﹐冇眼屎乾淨盲﹐唔駛煩。於日本右翼政府言﹐福島經核災﹐一夜之間﹐一號至四號反應堆﹐受感染的居民和貓狗牛隻﹐全部沒有了﹐簡直是夢幻的happy ending。怕只怕世事沒你打飛機時﹐想的美好。

二、狼狗咬春袋


《去年煙花特別多》: 學生妹食屎啦

情節不同只是枝節﹐《紅Van》電影跟原著小說分別﹐最關鍵是敘事觀點不同。原著是衛斯理式﹐即黃又南第一人稱回憶自述。陳果處男作《香港製造》﹐亦以主角中秋畫外音自述。《紅Van》此情不再﹐不用後生仔第一身﹐很簡單﹐編導已變了老屎忽﹐要與年輕人的pov割蓆。

《去年煙花特別多》不過餵後生食屎、掟學生妹出電車﹐《紅Van》則赤裸裸﹐要一刀一刀插死。

全片粗口橫飛﹐但很少人注意﹐片中人的爛口程度﹐是與他的年齡、演技、權力成正比。黑社會坐館一樣的任達華﹐統稱班後生仔為「春袋」(青春的一代)﹐則至為露骨。後生仔是「春袋」﹐即不論肉體上、口語上﹐毛都未出齊﹐小人都冇資格﹐學咩能人講咩能野粗口呢?

老人已發育完成﹐變了一條一條「戇尻」。在老人眼中﹐姦屍傻仔非殺不可﹐並非由於他有違道德﹐而是僭越﹐啫仔細細﹐發育未全﹐妄想搶大佬o的女 : 搞咪好o羅﹐搞死埋條女﹐咁我搵邊個? 個世界冇女人架啦﹐唔通搵Janice Man、芝See菇B出火?

《紅Van》表面是群戲﹐事實權力牢牢握係班老人(任達華、林雪、甚至李燦森)身裡。又南傾完電話﹐掛住媽媽﹐喊足成分鐘﹐一鏡直落﹐鏡頭愈hold得耐﹐就顯得你班後生演技愈差﹐愈似戀母狂﹐未戒奶。後生被污辱為「春袋」﹐唔曉反抗﹐於是老人得寸進尺﹐逆我者死。

原著條姦屍傻仔﹐被任達華激憤下殺死﹐他亦不失為一條漢子。電影版則變了公審﹐由老人唆使班後生﹐包括利用女人對強姦犯的本能仇恨﹐將傻仔一人一刀插死﹐是《紅Van》最值得注意的改編﹐見證了班香港文化老人的變態和進化: 條粉腸明明「死有餘辜」﹐但班老人都係唔肯揹飛﹐要「以夷制夷」﹐教唆後生殺後生。

《紅Van》用的借刀殺人毒計﹐由天祐完成﹐插入最後斷氣的一刀(一隻鑊)﹐見證了老人的陰毒﹐跟黑社會的儀式相約﹐所有人的手都沾滿鮮血﹐則是兄弟﹐也是共犯。跟北野武的名句:「紅燈沒關係﹐一起過就不怕」(大意)﹐並不完全一樣﹐呢條馬路﹐差佬、解放軍圍伺﹐行左兩步﹐班老人一早「縮陽」啦﹐邊有能諗過﹐同你插血為盟﹐風雨同路呀。

三、你是什麼人


Bertolucci's Me and You

《紅Van》用Bowie的Space Oddity﹐不詆為污衊﹐至少見證了那句名言: 你是什麼人﹐就看見什麼事。

去年另有兩部西人電影﹐都用了Space Oddity﹐荷里活片The Secret Life of Walter Mitty及貝托魯奇的Me and You。

計埋紅Van﹐三者之間﹐貝托魯奇最誠實﹐電影毫無避諱﹐返回Space Oddity的吸毒subtext﹐襯女主角吸海洛英後起舞 (不用原版﹐用Bowie唱意大利文版﹐有弦外之音﹐真是高手)。

而紅Van跟Walter Mitty﹐則各取所需﹐都沒有呈現原曲的全貎﹐然後扭曲為己用。Walter Mitty扭到變了勵志歌﹐用來鼓勵廢柴主角重新上路﹐Bowie唱到Far above the world﹐Planet Earth is blue即cut﹐迴避了悲劇的結局﹐真是算無遺策。

《紅Van》則不同﹐跟香港人本性相若﹐有自戀狂﹐喜歡撞牆﹐迴環往復﹐反覆淫唱的﹐都是後半首: Ground Control to Major Tom﹐Your circuit's dead,there's something wrong﹐Here am I floating﹐round my tin can﹐Far above the Moon﹐Planet Earth is blue﹐And there's nothing I can do. ------ There's Nothing I Can Do﹗

香港文化老人﹐做慣了逆來順受的契弟﹐他們不相信年輕人會反抗﹐他們會用你冇文化來攻擊你。老人甚至不相信年輕人懂Bowie﹐懂Space Oddity﹐聽過很多很多Bowie的唱片﹐看過2001 Space Odyssey﹐知道Space Oddity﹐根本唔係老人曲解咁既意思。老人把利刀﹐不敢插林鄭月娥﹐不敢插梁振英﹐不敢插司徒華﹐老人用把刀插妄想奪權的後生仔。

聽得懂Space Oddity就知道﹐There's Nothing I can Do﹐裡面是謙卑﹐是悔過﹐而唔係班文化老人的妄想﹐叫班後生做契弟﹐做縮頭龜公﹗

Space Oddity@Walter Mitty
http://vimeo.com/85156527

Space Oddity@Me and You
http://www.indiewire.com/embed/player.jsp?videoId=10d73cd0-a073-11e1-bcc4-123138165f92&width=480

20140422

愛令我燒炭

淺談《魔警》

劇透

一、我想死

《魔警》最值得注意的﹐其實是戲名。

北野武《小心惡警》主角我妻﹐有自殺傾向﹐故從心所欲﹐胡作非為。

《魔警》大鑼大鼓寫差佬「入魔」﹐觀眾以為主角吳彥祖﹐會壞事做盡﹐例如像警務署長曾偉雄見到黑影、CID到旺角警署強姦報案人等等。

殊不知剛剛掉轉﹐吳彥祖會扶阿婆過馬路﹐刀鎗劈殺者皆死有餘辜 (舊樓淋紅油的黑社會、輪姦盲女的小流氓)﹐路見不平﹐簡直大仁大義。而吳一直不容於同僚﹐不是由於離經叛道﹐是他太正直和嚴謹。

吳彥祖簡直是個儆惡懲奸﹐俗世清流的「好人」。這才是《魔警》最曲的曲筆: 成魔的不是吳彥祖﹐是其他恃勢弄權、貪贓枉法的差佬。恰像香港現狀﹐所有人都入魔﹐而茫無知覺。而主角所以潔身自愛﹐並非由於他品格高尚﹐是由於他隱藏的罪疚、心理病﹐自我約束。

寫邪惡差人﹐此片可與西人電影互相參詳。同樣講警察走入邪道(如去年的The Place beyond the Pines)﹐《魔警》最特別的﹐是主人公非常抑壓﹐不敢越雷池半步。成套睇完﹐觀眾都唔知佢想典﹐見不到主人公的夢想、慾望。

《無間道》陳永仁想要番個身分﹐劉健明想做警務署長﹐但觀眾不知吳彥祖想要咩﹐他的佛洛伊德式童年陰影﹐並無哲學思考意味﹐只會令他變得更自閉﹐見女唔識溝﹐非好人好事不幹﹐自製father-figure一樣的鳥籠﹐囚禁自己﹐於是片子就無法進入悲劇的層次。

他真正想要的﹐也許是死吧﹐末了吳彥祖害死無辜油站市民﹐自焚謝罪。像《小心惡警》的我妻﹐殊途同歸﹐他亦完成自殺志願了。

二、不認罪

《魔警》另一特色﹐有個嚴肅的課題﹐談罪與罰。如何贖罪。

有趣之處﹐吳彥祖所犯何罪﹐並無赤裸坦呈﹐反而變了推理小說一樣的twist﹐最後十分鐘才連珠炮發﹐用flashback來解橋。編導要的並非心理分析﹐而是驚慄懸疑。

於是 《魔警》用回《無間道3》的老梗: 女心理醫生替主人公解困。此片更進一步﹐雙劍合壁﹐再加個關懷吳彥祖的警察女上司。

《無3》梁朝偉應對KElly的方法﹐是懶好笑﹐舉重若輕﹐於是他的心理病、精神病、人格分裂﹐就無須深究; 《魔警》吳彥祖﹐心有千千結﹐但任班女典巢﹐還是像鄭愁予的詩句:「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心理醫生愈問﹐吳愈是九唔搭八﹐佈下更多迷霧。

這種笨拙的處理﹐固可說是迴避進入男主角的內心﹐維護雄性神話; 但另一方面﹐卻又與全片主題﹐不知不覺間﹐配合得天衣無縫: 主角明明罪孽滿身﹐但又不想面對自己的罪﹐像個出貓被抓的小學生﹐於是只能眼神閃爍﹐支吾以對。

談「罪與罰」﹐最根本﹐是要認罪。像杜斯妥也夫斯基的主角﹐聖彼得堡的十字大街下跪,懺悔。甚至像佛家所言﹐要發露懺悔,懺名「發露先惡」,悔名「改往修來」﹐必需自揭惡行﹐愈徹底愈好﹐毫無隱瞞﹐才能到往生極樂。不認罪﹐則行善亦無法積德﹐不過逃避現實﹐偽善而已。

《魔警》最貼近香港人現狀的﹐就是不認罪﹐不認香港日暮途窮﹐自己有責。吳彥祖明知30年前自己害死張家輝﹐但不去告解﹐噤聲不出﹐即使不斷行善﹐以善業來欺騙張家輝媽媽﹐最終亦於事無補。

一如八九六四屠城﹐香港人有錢﹐愛慈善﹐以為用捐錢﹐就能借北京學生運動過橋。結果血流成河﹐香港人不認罪﹐還年年搶佔高地﹐不斷行善﹐不斷捐錢﹐不斷浪費白色燭光。而白痴如當年寫悔過書的李卓人﹐廿多年後﹐還自稱要令共匪「後欄失火」。這些當然是永遠不會達成的夢幻。

《魔警》不認罪﹐以為一味做些不相干的善事﹐不斷扮犧牲﹐不斷扮「隨時佔中」﹐就算自我「抒困措施」﹐當然無用﹐只會造就更嚴重的不信任﹐cynicism。證諸《魔警》﹐差佬跟賊佬﹐裡外勾結﹐冇個好人﹐本質相若。九龍殯儀館的喃嘸佬﹐比美活地阿倫(的電影Mighty Aphrodite)﹐盲女都搞﹐姦淫擄掠﹐殺人如麻。

全片犬儒的極致﹐是最後一場戲:風日灑然﹐春光明媚﹐吳彥祖在尖沙咀幫阿婆執橙﹐然後幫手推手推車。

只要跟吳彥祖小學生時﹐義助張家輝媽媽推車那場戲對倒﹐觀眾就明白:吳的行動﹐並非出於善意﹐是自以為事的「贖罪」﹐佢都唔係好人。
(再elaborate﹐那些幫阿婆執橙的人﹐各有前因﹐其實都唔係好人)。

有朝一日﹐香港人見到那個「築福香港」的派粥茂利﹐會拍檯﹐想摑佢兩巴掌﹐想推翻港共暴政﹐想打爛電腦推門上街做你可以做的任何小事﹐那一刻﹐就是香港人開始醒覺的時候吧。

20140410

什麼是日本

點評《Kano》 (改寫自facebook)

一、玩受傷


Zidane@2004 euro

此片癲得好勻循﹐最驚人是主角受傷﹐對方投手用日文問佢:「你咁傷比賽唔辛苦咩?」
主角答:「你知唔知農地典種出又大又香的木瓜?」﹐跟住繼續比賽。
無厘頭到極(於不知前文後理的人而言)﹐頗有網民「不解釋」的氣魄。
假如我是對方投手﹐只能學那日本新聞記者﹐ 「日-本-語-が-わ-か-り-ま-す-か?」 (你聽得懂日文嗎?)

另有一個鏡頭﹐接球手飛撲接球﹐倒於沙地﹐沙塵滾滾﹐地上不期長有一朵藍色的小花﹐風中輕輕搖曳﹐超然物外﹐情調醉人﹐也是奇景。

投手主角玩受傷(類似《足球小將》的志偉)﹐至少要甩膊、斷腳什麼的呀﹐但此片玩右手中指指頭流血﹐流到成個棒球紅晒﹐成枝球棒都係血﹐又繼續打。假如觀眾比較清醒﹐都會笑到碌地。

玩受傷﹐亦可以很深刻。
如98年世界杯決賽巴西集體打假波﹐朗拿度扮抽筋搵錢﹐應付Nike﹐應付賭波公司。
又如2004歐洲國家杯﹐施丹被逼負傷作賽﹐變了政治棋子﹐領隊杜明歷治利用他來做替死鬼等等。
Kano當然沒這樣的深度﹐只是騙騙不用腦觀眾的猴戲而已。
二、好抑壓


分到邊個係邊個﹐我話你好野

好多人話此片熱血﹐小弟唔覺﹐反而好抑壓。

片子要浪漫化日治時代﹐田連阡陌﹐街道井井有條﹐街邊鄉下人不講「粗你媽個B」﹐就算一腳牛屎﹐亦通情達理﹐粗中有細。也因為要與一般台片(如《海角七號》)不同﹐於是壓低台灣人常見的粗魯mannerrism﹐要靜﹐要空靈﹐主角女朋友老家開書店﹐一室書香﹐片中台灣人跟日本人其實沒分別﹐只差在冇學永瀨正敏﹐污燈黑火﹐著燈寫毛筆大字。

台灣人不再髒、亂、吵(柏楊語)﹐修心養性。對白講日文﹐就像聽彭督講英文﹐片中人就有一種罕見的理性。

全片聲效﹐除了人物對話、收音機講波佬﹐群眾睇波歡呼喝采﹐就好靜﹐沒有叫罵、沒有車聲。因為太靜﹐人物太無個性﹐於是片子就不斷用浮夸到極的配樂﹐ 好虛假的後期製作浪漫畫面﹐想以excessive的感官剌激﹐給觀眾製造萬眾一心的幻覺。

此片如何重塑「日本味道」﹐也就是「抑壓」。人物無個性﹐無叛逆﹐無反抗﹐無衝突﹐於是團結一致。球員個個一樣﹐黑黑實實﹐又著晒制服﹐成套睇完﹐我都分唔到邊個係邊個。男主角同女朋友的愛情﹐亦無厘頭到毫無效果 (雖然個妹妹都幾正)。

由此思之﹐就明白典解教練由永瀨正敏出演: 矇口矇面﹐但有名氣 (至少認到係日本人)﹐矮矮細細﹐貌不驚人﹐明明成個角色好假﹐但間唔中發下火﹐好似好有o野﹐這就叫「日本」了。

三、超現實

日本政府安排一個日本教練﹐帶一隊混合日本人、台灣人、原住人的球隊﹐進軍日本甲子園﹐當然有很強烈的政治宣傳任務。

此片完全避而不談﹐反而製造另一種政治含意:戀日、反共、台獨﹐其超現實﹐接近hysteria。

真係想知﹐日本人睇到此片﹐會有怎樣的感覺?

四、未接觸

Kano最大的誤解﹐是他們讀不通安達充的漫畫《Touch》﹐不明白日本中學生進軍甲子園的真諦:
他們要的﹐只是進軍甲子園﹐卻不是在甲子園勝出。
當球隊取得參加甲子園資格的那一刻﹐就已達成夢想﹐完成任務﹐真正踏上甲子園的舞台﹐得勝晉級與否﹐已無關宏旨了。

何解呢?因為進軍「甲子園」這個行為(即於地區大賽勝出)﹐其實是青年人的成人式﹐是對青春歲月的依戀與懷念。
而真正於甲子園作賽(即參加全國決賽)﹐則是「成年人」的活動﹐爾虞我詐﹐充滿險惡的計算﹐其本質﹐已與青年人的熱血、純樸不符﹐於是球隊於甲子園真正取得優勝﹐裡面充滿污染﹐未必是好事﹐反而是對青春無邪歲月的背叛。
這真是日本文化的精微深奧之處。

對比Touch﹐上杉達也帶領明青隊﹐於地區大賽勝出﹐完成哥哥和也進軍甲子園的遺志﹐一切就結束。 爾後達也與淺倉南昇上大學﹐擺脫和也亡魂陰影﹐就是進入成人世界的開始﹐甲子園優勝與否﹐不過小事而已。

Kano的問題﹐是不懂見好就收﹐又頭腦發熱﹐以為可青出於藍﹐可與日本精英球隊比肩﹐勉力延續﹐就只能玩悲情﹐玩受傷﹐就像將此片與日本正宗棒球電影相比﹐只是笑料而已。

五、死左膠

成套戲都好好笑﹐如日本人深受台灣球隊感動﹐成個球場靜晒﹐打飛機到極﹐那個新聞記者﹐肉麻當有趣﹐笑到我肚痛呀。但唔聲唔聲﹐有一個位小弟睇到喊。

就是球隊贏到出席甲子園資格﹐跟住大澤隆夫成功建成運河﹐流水淊淊﹐小弟亦淚如雨下。

我諗我唔係感動﹐係好傷心。

傷心的源頭﹐是抽離咁睇到今日台灣人命運的悲哀﹐當年日本人與台灣人的感情﹐所有好人好事﹐好的制度﹐好的建設﹐很快都會消逝(日治時代結束)﹐爾後國民黨大屠殺﹐白色恐怖﹐到今日邪惡大陸共匪﹐虎視眈眈﹐磨刀霍霍﹐準備種族清洗等等。

我諗我喊的那一刻的心情﹐同那位被白痴左膠污衊的香港媽媽﹐差不多吧。

20140409

潑出去的女

雜談《秋刀魚の味》

(一)性笑話

《秋刀魚》充斥咸濕笑話﹐令人吃驚﹐而笑料很單一﹐皆衝著一個跟年輕女人結婚的中產老人而來﹐不斷恥笑他食春藥、老夫少妻、夜夜笙歌、有心有力之類﹐說個沒完沒了。

有趣的是﹐小津電影以斯文有禮聞名﹐不停講咸濕笑話﹐不是一個好吸引人的gimmick嗎? 但外間評論、節目介紹﹐皆絕口不談。顯然﹐「性」這個字﹐是觸動了小津作品的禁忌。

片中人物﹐用講笑包裝﹐其實不斷向一對老夫少妻作道德攻擊(人家你情我願﹐晚晚做到天光﹐其實關你屁事?)﹐恰恰係動搖了幾十年來﹐香港影評權威製造的所謂小津作品美學:看破紅塵、哀矜勿喜﹐向人間一切毀損﹐天地不仁﹐皆報以沉默﹐包容面對。

《東京暮色》中﹐作者驅車撞死未婚成孕的有馬稻子﹐作者何曾有過「包容」?《秋刀魚》性笑話不斷﹐作者又何「沉默」之有?

片末至為露骨﹐友人勸笠智眾效老夫少妻﹐搞續弦﹐他答﹐「我都係覺得咁樣好污穢 (大意)」。作者的潛台詞:續弦不是愛﹐只是為了性享樂。老夫少妻疑似有違天道﹐並非重點﹐小津想攻擊的﹐是他們耽於淫慾﹐並從中得到快樂﹐性滿足。

笠智覺得「污穢」的東西﹐不是「性」﹐而是性解放使道德崩坍﹐家庭制度崩壞。「性慾」混合「愛情」﹐男男女女下半身湧出來的狂喜、狂暴、血淚﹐一片血水﹐噴薄而出﹐當人人率性而為﹐為追尋個人理想、慾望而行動﹐脫離家庭﹐勇闖新世界的一刻﹐就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和諧關愛神話的末日。

笠智眾對酒吧媽媽生(岸田今日子)的戀慕﹐一直君子之交淡如水。笠智後來提供一個至為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跟我死鬼老婆好似樣」。於是笠智眾拒絕續弦﹐坐懷不亂的克己﹐不僅是個人修身的層面﹐還製造了另一個父權制度的神話: 見到靚女﹐我都眼看手勿動﹐因為對死鬼老婆好忠誠呀。

酒吧媽媽生每次都開唱機﹐播軍樂﹐愈激昂愈虛無﹐一個年近古稀﹐經過二次大戰失敗教訓的中產阿伯聽了﹐又冇食藥﹐下半身會舉得起嗎?

(二)離地中產

說小津鼓吹克制情慾﹐未必準確。依《秋刀魚の味》觀之﹐作者根本反對人表露任何情感﹐包括喜怒哀樂。喜怒形於色﹐任性縱情者﹐往往都是低下、卑賤、粗鄙不文之人(如新抱岡田苿梨子)。

「克制」而達到維持禮教的目的﹐不過是表層﹐小津真正想到達的﹐是消弭一切「衝突」﹐於是有月明星稀﹐窗明几淨﹐一片和諧。

《秋刀魚》片末有個精彩例子:笠智眾跟長子﹐告知女兒岩下志麻﹐「伊情人走了」。岩下平靜接受﹐返回房間休息﹐笠智眾老懷安慰﹐殊不知幼子突然走入鏡頭:「做咩家姐喊得咁犀利?」 ------ 就連岩下志麻為愛情消逝而傷心的畫面(也不過是流泪)﹐小津都不要﹐重要搞成一個gag(觀眾嘻哈絕倒之間﹐就渾忘岩下失戀本來應有的痛苦)

全片沒有衝突﹐反而處處對照﹐用各式人等的不堪人生(如老夫少妻、潦倒的中學老師、廢柴海軍下屬)﹐來給笠智眾一家﹐應該居安思危的教訓。依蘇珊桑塔的名句﹐真是「旁觀他人的痛苦」﹐令人磨平了自己的同情心﹐用他人的不幸﹐來提醒自己更麻木﹐更有幸福感﹐於是應該感恩。用香港近年流行的潮語﹐《秋刀魚》是典型「離地中產」﹐維持「超穩定結構」的狀態。

笠智眾的中學老師﹐變得窮極潦倒﹐居於陋巷﹐跟終身不嫁﹐賣相欠佳的女兒相依為命﹐暗無天日。小津對他倆並無同情﹐只是不斷經營佢地幾慘﹐畀飲飽食醉的舊學生恥笑﹐於是變成一個給笠智眾的道德教訓: 岩下志麻只是一盤水﹐拿拿臨潑出去啦。而中學老師跟她的醜女兒﹐很快就從銀幕上﹐觀眾的記憶裡消失。

末了岩下志麻結婚擺酒﹐笠智眾當然唔會請中學老師去飲: 一早畀左兩萬円佢啦﹐重唔心足咩?相信每個人都有一個價錢﹐錢可以解決一切問題﹐所有人做所有事﹐都是為了錢﹐亦是「離地中產」的中心哲學。

《秋刀魚》令人不安﹐是睇清楚了作者的無情﹐例如佢唔會相信﹐岩下志麻唔肯嫁﹐是為了侍奉老父﹐是為了愛。是的﹐「愛」這個字﹐是除了「性」以外﹐小津電影畏如蛇蠍的另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