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尋常

{嚴重劇透}

阿巴斯的Ten﹐小弟晚了十年才看﹐誠屬幸事﹐真是好得很。首先﹐一部先知性的電影﹐Ten接著大條道理的《櫻桃的滋味》﹐無字天書的《風再起時》(ABC Africa冇人想睇﹐欲計無從)﹐Ten係踏出了絕聖棄智﹐丟棄「技巧」的第一步(別忘了無字天書還是書)﹐其開天劈地的簡約風﹐好自然﹐會令懶惰的觀眾﹐那些日看五片﹐霧中自慰的奇迷、安迷﹐有評無可評的感喟。

這十年間﹐看了更奇的奇片Five﹐也看了許多鏡頭唔郁、不知所云的鳥片﹐回看2002的Ten﹐不管其形式有幾「枯燥」和「苦悶」﹐悶片看多了﹐也不足為怪﹐小弟很容易進入狀態﹐「娛樂性」豐富得很﹐更能深深感受到Abbas這位機智老人﹐其幽默和雋永。其次﹐Ten是DV拍攝藝術片的先鋒﹐畫質略粗﹐頗有bootleg feel﹐容易被人嫌﹐比綠意盎然的《橄欖樹下的情人》之類﹐更無「風景」可看﹐但這幾年﹐經特區電影節「教育」﹐看多了那些自主新潮﹐隨看隨忘的所謂大陸高清片﹐不論看的是商業還是藝術片﹐都得到很多戲院大銀幕看DVD什麼的受騙經驗﹐畫質「欠佳」﹐還會是一個問題嗎？

靚女好重要

Ten特別令小弟醒覺﹐阿巴斯對操作觀眾懸念的成熟﹐他才是藝術片的「懸疑」大師。首先﹐我要說﹐司機女主角﹐非常漂亮﹐聲線好聽(有個鏡頭映到手毛特濃)﹐談吐幽默﹐黑超型到爆﹐同一般看中東片女人﹐那種流淚眼對流淚眼的苦情款﹐根本不同。最大膽的手筆﹐是全片十段中的第一段﹐長達10分鐘以上﹐觀眾竟然只聽到女司機的聲音﹐從未見過她的樣貌。這不是曹霑筆下王熙鳳登場﹐先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超極端示範、異地迴聲嗎？

片末也好厲害﹐女乘客除下頭頂紗布﹐露出一個Skin Head﹐頭型比黃萎文漂亮得多﹐就算觀眾膚淺到不懂伊斯蘭禁忌什麼的﹐單從畫面看﹐都是一個令人莫名震動的culture shock﹐拍案叫一句So Punk﹗ Abbas示範了﹐「靚女」好重要﹐愈靜愈悶﹐愈悶愈要﹐其實同奇迷最愛看的什麼茱麗葉比洛仙﹐愛蓮謝歌什麼的﹐同工而異曲﹐不過有人以靚蒙人眼晴﹐Abbas則以靚探討最前衛﹐最raw的生命本質而己。

含意太深遠

Ten另一個破格手筆﹐是如何運用兒童演員。兒童電影係伊朗揚名國際的焦點﹐阿巴斯也拍了好多疑似兒童片﹐在這部「超苦悶」的電影﹐Abbas先以一位兒童的「可愛」作切入點﹐爭取觀眾認同﹐小小人兒﹐他底莽撞率性、童言無忌﹐頻頻惹起觀眾莞爾﹐殊不知愈看下去愈不對﹐隨著Abbas高超地將女司機與小童之間的糾葛逐一揭露﹐觀眾才明白﹐小童其實是百歲老人﹐「天山童姥」﹐他根本是「父權」的象徵﹗

一般庸人﹐要拍伊朗女性有血有淚﹐只會讓女司機與鬍鬚核突像拉登的爭論﹐Abbas則不然﹐他讓女司機與小童爭論﹐半嬉戲半認真的爭論。影片關心女性悲苦的主題﹐表達得迂迴而不曲折﹐最後一鏡﹐小童冷然﹐只跟女司機說了一句話﹐影片就戛然而止﹐簡單一句裡面﹐有太多含意深遠的感喟﹐這是影史其中一個最讓人難忘的結局。淺人當然不會認同﹐他們只想看什麼悲歡離合、酷刑處處﹐那才是合乎他們期望的﹐很「正常」的﹐讓西方正義觀眾肅立的言情藝術片。

特區要重光

Ten 像大部分阿巴斯的電影﹐讓我在一片迷霧中看花﹐時而昏睡﹐時而嘻笑﹐時而冒汗﹐末了終抵彼岸﹐豁然開朗﹐眼界大開﹐像一腳踢爆曾蔭權的腎囊﹐兜腳踢翻西九從未建成的天幕﹐特區重光﹐天晴氣朗﹐阿巴斯的電影﹐我好想再看一遍﹐我相信﹐人生間的慘傷與曲近﹐我可以看到更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