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506

一週一健談 # 9


商台在商言商媚共正常
王岸然 信報

還是由最敏感的人物大丈夫林彬說起吧。林彬之死,與北角清華街兩小姐弟被左仔的「土製菠蘿」炸死,是六七年左仔發動暴動兩件最不得人心的暴行,左仔亦因而盡失民心,成為過街老鼠,在整個七十年代消失於香港的主流社會之中;而六七暴動,在可見的將來,在這一代人還未作古之前,難有客觀的歷史評說。

商台將商業時段變相售予政黨,其實只屬一項商業決定,但馬上被人指控最烈的,不單是出賣言論自由,而且是出賣了林彬。已經是四十三年前的舊事,可以與今天的商業行為連成一體,不能不說是十分本土的政治文化。商業電台是一個傳統得不能再傳統的華人商業機構,機構文化不是代代相傳,而是還處於同一代。老闆是同一老闆,掌權的俞琤女士四十多年前已經在商台工作,今天商台節目「十八樓C座」的播音員,四十多年前與林彬一同工作,一同錄製「大丈夫日記」,這是一頁活的歷史,是香港人集體回憶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這一章香港歷史還未結束,還在延續,亦所以令到對商台出賣了林彬、出賣了言論自由的指摘,顯得還是那麼有力,那麼動人。

由林彬說起

還有沒有人記得「大丈夫日記」是什麼內容?主角叫什麼名字?還記得就顯示閣下是五十後了。主角的名字叫江德信,廣播劇的內容是日記形式、城市小品、生活趣聞,內容甚而沒有反映社會矛盾、小市民生活的苦況,並無批判價值,甚而可說是連後來的獅子山下也遠遠不如。林彬似屬藝名,他當的也是藝人工作,與政治評論員的性質完全風馬牛不相及;若沒有六七暴動,他可能今天(七十多歲而已)還在錄廣播劇,今天神聖化了的林彬先生是時代的犧牲品,是中共文革禍延香港的結果。

當年的商業電台,顧名思義,是十分之商業化,十分之政治正確,絕對沒有政治立場,連自己的新聞部也沒有,每天只按時間轉播港台的新聞報道。林彬之所以成為政治評論員,起因當然是當年的社會暴亂,政治逼人而來,國共之間的鬥爭、社會主義與殖民帝國主義之間的爭鬥,小市民亦被捲入其中,人人非左即右,生活在緊張但莫名所以的政治爭鬥之中。

林彬之死與政治鬥爭當然有關,與他的五分鐘評論節目(在新聞報道之後)亦直接關連,但似乎從來沒有人研究過;他的評論是他自己所寫,是他自願寫的,還是工作的一部分;他是主動要求做評論者,還是電台的授意,還是兩者兼備?筆者記憶之中,他的立場百分百支持港英,是旗幟極為鮮明地反共,與當時右派報章如《時報》、《工商》、《華僑》並無兩樣。畢竟他被燒死之後代替他的其他播音員,講的也是同一套論述,之前他也只是評論了幾個月,筆者當年全部有聽,但除了一些套語之外,沒有記憶,也肯定那些不是分析性的評論,只屬立場極端的反共宣傳。

商業電台當年搞了個評論節目,在商言商,屈服於殖民地政府的要求,要維護殖民地政權的統治而已。商台的選擇如買大小,當年若解放軍南下或英國人放棄香港,商台的命運就一如澳門的電台,被暴徒衝入強佔,歷史的是與非就會被改寫。

歷史的錯配

商台從此成了反共的堡壘,走上了不歸路,也被認為是眾多電子媒體之中最能維護言論自由,其實也只是歷史的錯配,也是商業上的理由,其他媒介更早受到建制的壓力。商台由於有林彬的歷史悲情,受到較小的影響,回歸之後兩個名嘴的社會影響力與商台的存在連成一起,節目受歡迎,保證了商台的收聽率,亦保證了收入。九七年到二○○四年商台的成功,在於漸漸成為反共的獨家電子媒體,言論自由背後也有重要的商業因素。

寫到這裏,其實是想告訴大家,今天商台將播音時段賣給民建聯,百分之一百只是在商言商的行為,當中沒有道德問題,商人從來不是依賴道德生存,當然也不會是言論自由的維護者;言論自由只屬手段,目的還是商業利益,從來都是。

商台趕走了兩個易請難送的名嘴之後,也失去靠反共言論出位而取得的聽眾支持,在機構管治四十年如一日地老化之後,節目質素不比官台或新城優勝,將時段出讓予政黨謀利,是自然不過的生存之道。這次事件之始,是商台先接受了劉慧卿的政治廣告,為政治商業化開了先河,只是想不到泛民從來兩種標準,泛民支持者也跟着雙重標準,所以有借林彬這塊神主牌責難商台的政治行動。

無可奈何花落去,相比亞洲電視直接售賣給國家,商業電台的做法泛民還可以不諒解?中共不經商人出價買商台,也可能只是由於林彬所帶來的歷史包袱而已。開放大氣電波,民間自設電台,自營媒體,才是真正解決問題之道;泛民不在這議題強攻,而只在給壓力商營媒體,是捨本逐末,自甘停留在溫水之中當自我感覺良好的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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