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929
情隔萬重山 #2
這段錄音﹐日前在商台聽到﹐嚇了一跳。初聽覺得荒唐﹐再聽十分好笑﹐三聽發人深省。它的爆點﹐小弟原來以為是「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廣東人講官話」﹐再聽幾遍才明白﹐這位Yvonne Tsang 的發言所以讓人笑到肚痛﹐因為她說的根本不是國語﹐反而很像賓妹講廣東話。初時小弟還以為電台見錢開眼﹐大搞「歡樂滿西華」﹐像那些總理夫人損個十萬八萬﹐拉黎明劉華出來意淫一番﹐才有這樣冒瀆大氣電波的壯舉呢。
除了「賓腔賑災」﹐這段自白也很有笑點:「如果可以既話呢﹐我真係好希望呢﹐係即刻呢﹐係自己查一架飛機呢(武按:不是應先考飛機牌嗎?)﹐飛去台灣個邊﹐咁架飛機入邊呢﹐我會裝滿晒食物啦﹐水啦﹐藥物啦(武按:真像聖誕老人的背包)﹐咁我希望呢的小小既心意呢﹐係可以及時咁樣去幫到台灣個邊既居民羅(武按:不是台灣「人民」﹐是台灣「居民」﹐政治正確得很)。」
Yvonne君的見解﹐與小學生心智相若﹐幼稚不堪﹐令人費解﹐電台製成宣傳聲帶﹐若無其事播出﹐又是另一奇事。一葉知秋﹐特區人既回歸不了社會主義祖國﹐復與英殖時引以自豪的專業主義、買辦主義、國際主義 (你的國語誰都聽不懂﹐試問台灣軍方怎會讓一架來歷不明﹐載滿食水、藥物的共匪飛機﹐安然降落桃園國際機場﹐而不予以擊落?)﹐又再走遠一步了。
20090914
情隔萬重山
《波兒出城》讓人思考的問題實在很多。首先讓人注意的﹐是南轅北轍的人﹐缺乏共同背景(文字、語言、宗教、學識、性別、階級、年齡、性取向等等)下﹐相互溝通的不可能。至為明顯的﹐當然是片子結局﹐波兒拍了一首鼓吹世界和平的籌款MV﹐群星拱照﹐讓西人看﹐會是隊酒拍掌、援交索K的好機會﹐但戲院換了是百老匯電影中心﹐夠知性了吧﹐就是全場爆滿﹐一片死寂。依反應看﹐小弟猜他們只認得艾爾頓強(Elton John)。影片其他「西化」的語言笑話﹐例如波兒豪言要打敗支援達爾富爾(Darfur)的佐治古尼﹐搶在眾人之先﹐遠赴「達爾富伍」(Darfive)救世等等。類似食字Gag、通識Gag﹐數不勝數﹐觀眾要畀反應﹐至少要知道什麼是達爾富爾﹐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歐美各國朝野對這些事務的意見﹐誰是佐治古尼﹐荷里活明星介入國際政治的格局﹐英文水平符合小學二年級程度﹐能分辨肆(four)和伍(five)兩單字讀音等等﹐凡此總總﹐編導對特區觀眾的要求﹐真不可謂不高。明明不過一部「超低能」的電影﹐那些浸淫在爆乳漏奶、劉華生仔﹐不知人間何世的特區疑似文盲﹐除了曉得片子「勁搞笑」﹐餘事還是比天書更難懂。
20090910
一週一健談 #5
A Becoming
印刻 郭達年
1.
香港進入七零年代時﹐還很流行早場電影。在九龍尖沙咀的海運戲院﹐是其一專門放映早場的地方。這些早場的觀眾﹐大多是年輕人﹐學生。早場還很多時候時大學社團籌款活動的門徑。學生去電影公司租片﹐向戲院租場﹐門票收入減去片租場租﹐就是社團進帳。當年﹐有好些年﹐幾乎是收入保證的電影﹐就是胡士托音樂節。
對於那年代﹐那些集體的旅程﹐有過一個很傳神的隱喻:我們就那樣一起的站在那兒﹐於是就懷孕了。
我也忘記了自己在海運戲院(還有京都)看了多少遍的胡士托音樂節。幾乎看到當時的年輕人的週報有影片放映的廣告﹐就有一班人﹐]幾乎帶著朝聖的行腳來到戲院。如是說﹐他們都已經懷孕。
懷在心靈的是怎麼樣胚胎﹐當時他們不好說得明白。這些當年也許永遠無條件踏足亞美利堅土地的香港青年﹐與那股無以名狀的集體律動的唯一依靠﹐就是那菲林光影傳達開來的一種無法抗拒的歸屬。
那幾小時的旅程﹐更多是精神的﹐但也不乏生理。那三個大S(Sensibility, Sexuality, Sensuality)真的tangled up in blue(s)﹐糾纏不清。大家依賴感覺而距離思想。在懷孕中高潮疊起。泰迪羅賓告訴我﹐他們第一次看完影片﹐情緒非常的激動﹐即刻要做的﹐就是跑到band房去----投入音樂﹐其實是投入一種歸屬﹐一個fraternity。
2.
每一個人在這數以千呎菲林上的迷穴都不會盡同。我卻給一個老頭的力量著魔的震懾了。他也改變了(更多是提昇了)我的彈奏觀念。他是Richie Haven。
一支Guild D-30﹐一種和「把自己掏出來」反向的﹐「把自己栽回去」的往內尋索﹐是Richie的音樂的道﹐他不向你傾吐﹐他帶你進入。進入一種精神世界﹐一種聲音的涅槃狀態。他在彈奏中幾乎整個人栽進了自己的整體細胞的土壤。在律動的土壤。他不是那些叫座的大明星﹐但他把胡士托的歷史啟始。
他那十來秒音樂史上令最多人難忘的台上調音﹐是啟蒙一代人反醒opening tuning作為一種另途和聲美樂的可行性。我往後的好一大組歌曲﹐就是以這開放和聲作為基礎。那真是「另一個世界」。是可能的。這個開放和聲的採行﹐和當時一大潮湧現的open schooling, open marriage, open mic gigs, open roads......世界真的像Frank Zappa精妙的analogy:「the mind is like a parachute, it is only useful when it is open.」慢慢的在打開來。
Richie的動力哲學也是迷人的﹐他撥弦的右手自成一種生態。想像他彈奏的是一支Gibson Les Paul﹐而且是透過Marshall的真空管擴大發聲﹐那會是如何的一幕音浪。但完全沒有必要。他所使用的D'Angelica bronze-wound吉他弦﹐即使是在其看似勁抽的切奏下﹐出來的卻是一種柔弱的剛勁﹐比起紅頸硬芯的機槍節氣﹐是太極推手對盲拳。一步到位。這就是自省開放的真搖滾。
於是當他幾近即興的唱著自己的自由的真天地:「我在心內攜帶著的話機﹐可隨時給我的弟兄接話......」整個山頭的年輕人都站了起來。
多少年後﹐相對很多為了仕途﹐為了事業﹐為了利益﹐把那段旅程便當地放入「青春的天真歲月」的文物標本框時﹐Richle 精銳的自白了他的觀見:「那是當時啟始的一個『becoming』的過程﹐整體的﹐又互為關聯;這個becoming迄今仍在進程中﹐只是人們因為現實的種種因素﹐不願也無心這樣去瞭解和承認它。」
胡士托是一個集體懷下的私生子。他的到來背叛了必須背叛的非自由的道德。
在organic的社政議題泛濫無援的當下﹐Richie帶著一種安祥和自在看這個世界的來龍去脈﹐他說:There is nobody left to crown。返本歸真。路只有一條﹐就是那開放的。
Richie在胡士托的舞台上被迫(因其他表演者未到)彈奏了兩個多小時後﹐背上的汗水濕透了他的黃袍﹐他沒有停止那節奏的撥彈﹐人步開前台﹐像一個已衝過終點的馬拉松選手﹐要在那步伐的節奏上慢慢的圓融下來。鏡頭在追蹤著他。台邊的工作人員凝望著他﹐他喘著氣﹐仍然彈著和弦﹐埋首在自己向內尋索的兩個多小時的旅程﹐可是他明白﹐這只是一個更大的旅程的啟始。他當刻也許未coin the term, 「a becoming」。
3.
香港旺角西洋菜行行人專用區﹐七月一日﹐香港回歸紀念日。晚上﹐一大群年輕人推來樂器和發電機﹐要在街頭起哄﹐吶喊音樂會。我唱了一首串連歌﹐前半是大陸樂手朱芳瓊的﹐下半就是Richie Haven的﹐那是一個圓通的聲波脈絡﹐在那個旺角的夜晚﹐當我唱到「有時候我感到﹐活像一個孤兒」﹐我突然感到和那天在尤加農場(Yasgur's farm)台上的Richie聯接上了。我們是那一群同一次集體懷孕的私生子。
20090904
智破金鐘罩
《復仇》不如想像中精彩﹐但只要觀眾能借用舊式庸俗武俠片格局作指涉點﹐悍然切入﹐還是有過癮之處。影片讓人欣賞的﹐是很少空談仁義﹐反而非常具體﹐直接挪用舊式武俠片場面﹐循環再用﹐可能源自編導替電視台拍金庸電視劇的實戰經驗﹐這種功夫﹐相信行將失傳﹐以後的中國武俠片﹐不是空山靈雨印象派﹐就是奇觀竹林吊威也的「大片」。
《復仇》有幾場戲﹐都很明顯「武俠」﹐例如公園燒烤場鎗戰﹐烏雲蓋月﹐或明或暗﹐主角一行四人光線掩映下﹐摸黑與敵人互轟﹐格局陳套﹐取材大膽(江湖中人BBQ)﹐而非常風格化;主人公數人被困斗室﹐門外鎗火掩至﹐林雪取床褥一張﹐不是擋子彈﹐而是遮著後門﹐讓眾人順勢逃去﹐不足取信﹐但筆觸機智﹐也有點古龍幽默;而結局西人主角失憶﹐認不出壞人任達華﹐還是能抓著一個爆點手刃仇人﹐作者電影語言精鍊﹐大話西遊得來讓人莞爾﹐小弟看了﹐真不能不回想﹐王小虎在漫畫《龍虎門》裡﹐如何手持短刃﹐黃龍直搗金羅漢君橫練的金鐘罩罩門。
小弟當然知道﹐假如《復仇》真是由阿倫狄龍主演﹐會是一個席捲全球的話題﹐換了Johnny Hallyday﹐自然不無痴痴呆呆﹐坐埋一抬之感。初看片子時﹐可能西人主角眼珠子顏色淺﹐小弟也有點懷疑此君該不該去檢查白內障﹐後來發現此君腦裡藏有子彈(吳宇森Bullet in the Head﹗)﹐記憶漸漸模糊﹐就覺得西人這種糊裡糊塗的演釋﹐也不無合理之處。當然西人真讓人覺得好的﹐可能未必是自覺的﹐是他讓特區觀眾情緒不那麼投入﹐從影片那種兩脅插刀﹐火裡來火裡去的兄弟情熱﹐疏離開來。所以影片從上半部的冷峻有情﹐變成下半部吳宇森化﹐肉麻而不理性﹐而觀眾還能保持客觀地欣賞下去﹐西人居功不少(想像主角演得像吳鎮宇﹐小弟要比死更難受)。
而編導將西人主角的「失憶」﹐當成「眼盲」一樣來處理(《再生號》)﹐也是高手之處﹐尤其下半部葉璇演的「多仔婆」﹐看似無厘頭﹐帶著一群小孩賣旗殺人(隱喻教堂、孤兒院)﹐居於沙灘(very french﹗)﹐而Johnny Hallyday 竟夜沙灘跪拜(宗教救贖)﹐除了沒白鴿﹐編導是將吳宇森風靡西人《喋血雙雄》的一些1元素﹐一連串別具匠心地舖陳開來了﹐這樣的奇高創意﹐優良手藝﹐觀眾不宜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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