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122
插我
記者甲:「遇到這樣難搞的明星﹐你會...」
杜琪峰:「我會鬧他啦(笑)﹐反正人人都說我惡。」
韋家輝:「其實這是他讓合作者投入工作的方法之一﹐相對來說﹐他比較有人情味的﹐換作是我﹐如果眼見某位同事﹐工作能力不夠﹐我可能會直接請他走人﹐離開這部戲(笑)﹐鬧都不會鬧。」
杜琪峰:「不是人情味﹐是不專業啦(笑)。」
《看電影》345期
我只想知道究竟他們笑什麼? 笑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不過短短幾句﹐也連笑三遍﹐可見只要事不關己﹐罵人真是讓人亢奮﹐非常好玩。罵人偶然是手淫式挑戰權威 (證諸數不盡的網上劣民劣blog)﹐更多是搶佔山頭公然奪權 (證諸梁安琪撲擊陶君行)﹐例如早前《明報》刊登了某影評人文章﹐指名道姓批評石琪 (作者寫明石琪原文發表年月日﹐深思熟慮非常理性)﹐而《明報》竟無刪改(?)﹐來稿照登﹐人未走茶已涼﹐我能這樣「解讀」嗎:石琪影評專欄距壽終正寢之日不遠了。這是韋家輝的高明之處﹐他已超越了那些手指指數人不是的八婆。
韋家輝明明有罵人的舌頭﹐踢人的腳跟﹐批人的手足爭﹐但他選擇「鬧都不會鬧」﹐他不會動氣﹐他不會上頭﹐他不會沾污手帕﹐他不會與陳志雲扯上關係﹐他明白這是人事管理﹐不妨交由秘書和保安處理 (假如有的話)﹐他會叫副導演包一封伍佰塊利是﹐然後揮一揮手:你「能力不夠」﹐「離開這部戲」吧﹐橫豎你沒供強積金。
而杜琪峰自謙「不夠專業」 (什麼叫「專業」?叫人離開的「專業」?)﹐只怕不是認真的話﹐我猜他是自覺老派﹐一樣插人鏟人﹐卻不比韋家輝現代化而聰明吧。被摑被隊﹐從來被視為磨練心智的必要之惡 (可見於《新紮師兄》或Full Metal Jacket之類)﹐摑人者總是理直氣壯﹐也不見得人人權吟唱後庭花吧。韋家輝評杜氏「比較有人情味」﹐鞋未必擦錯﹐證諸這再沒什麼「人情味」的世界﹐也是他底質直的好處。
20071116
20071115
張震不用解釋
今早讀報﹐有個叫嘉琳的小歌星這樣寫:『近來最想見到真人的,是金基德導演。真想跟他握個手或者怎麼的,因為實在覺得他很了不起』﹐她又說:『金基德的電影,往往近乎沒對白也看懂』。金基德編導的『藝術片』﹐已爐火純青到『直話直說』(小歌星語)﹐電影語言純淨(pure)到眾生平等﹐四座皆歡(即平易近人,老嫗能解的意思?)的最高境界了﹐我不能不認為是大危機。
手淫旗袍
這又是全球化的罪孽嗎?就以《呼吸》而論﹐法國資金 (導演不下百次控訴南韓國民將他排擠)﹐角色近乎零對白 (不諳韓語者無需追看字幕)﹐場景沒有本土風格 (空間不離監獄、密室、無色無味的中產洋房)﹐電檢不再替他蓋III級的標籤 (只等你入場﹐誰怕誰?)﹐台灣張震出演主人公(王家衛及侯孝賢御用演員﹐法國妹瞬間停止呼吸)﹐片長少於90分鐘 (符合電影長度的黃金律﹐悶極小睡﹐個半鐘時間o岩o岩好)。
我猜張震與金基德是溝通不來的。而當編導撒手不管﹐叫這個台灣青年囚室撞牆﹐加插幾名故弄玄虛的死囚﹐在他旁邊團團轉﹐張震欲語難言﹐就顯得板斧奇少﹐他的確是一個非常沉悶﹐毫無創作性的演員。影片後段那場激烈性愛戲﹐女方觀音坐蓮﹐張震不比《蘋果》冰冰﹐激烈抽送間﹐他甚至連褲都不肯除下。我曾誤會﹐張震比不上偉仔湯唯﹐至少比白癡港星像個成人呀﹐看了《呼吸》完全改觀﹐原來他最能演出什麼叫性愛的一瞬﹐依然還是《Eros》﹐在那小裁縫一邊回憶鞏俐的手﹐一邊拿一襲旗袍手淫的時候。
我們怎能怪姜文﹐在《太陽照常升起》裡﹐讓香港特區最具男性陽剛的黃秋生﹐置陳沖搖搖擺擺的盛臀不顧﹐演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拉開褲鏈﹐掏出獵鎗四處放炮﹐港燦就是演不來呀。不管台客還是港燦﹐學不來日寇隨地放尿﹐也不像姜文手持獵鎗四處招搖﹐《呼吸》再進一步暗示﹐說不定上了馬還不懂脫褲子。就這一點論﹐只怕也不如韓牛。
信金基德
韓國導演要是有膽識﹐忘記張震﹐主角一定要是外國人﹐就找姜文或北野武重拍《呼吸》吧﹐即使回不到《3-Iron》的巔峰﹐也不至於為識者笑吧。雖然如此泡製﹐「不倫」味濃﹐「嘩眾取寵」﹐「語不驚人死不休」﹐小歌星還會在報屁股寫『金基德叫我信,叫我要懂希望』嗎?可見金基德選擇以這樣的方式﹐去拍這樣的電影﹐然後普天同慶﹐春夏秋冬﹐即使是錯誤﹐是現代電影的悲歌﹐是藝術家的墮落﹐還是非常乎合理性的。
20071112
支離魂
過去三十年﹐查良鏞樂此不疲重寫他的武俠小說﹐除了賺大陸人的版稅﹐究竟所為何事﹐看了《鐵三角》﹐我想到一個非常明顯的理由:像徐克、林嶺東、杜琪峰三位一體﹐金庸當年不過在信筆胡扯﹐想不到寫成了經典文學﹐他要小說青史留名﹐又焉能不大改特改? 觀眾離場時怨聲載道﹐說不定是根本沒想清楚﹐《鐵三角》所謂三英奪寶﹐跟Harrison Ford或《瘋狂的石頭》未必有關﹐影片的原型與旨趣﹐更接近倪匡寫的《衛斯理與白素》。《衛斯理》當然不算什麼鳥科幻﹐那是城市技擊小說﹐作者讓郭靖穿上西服﹐黃蓉撐起洋傘﹐主人公「受過嚴格的中國武術訓練」﹐其內蘊和結構﹐就是拳頭與枕頭﹐早期尤甚。
以為《鐵三角》在替港片披星戴月﹐只怕是美麗的誤會。我只見到三位名導﹐想回到二三十年前﹐他們還未往嘴裡塞一根雪茄的日子﹐和合石山急風浪擲﹐夜以作日飛鏢亂發﹐回到趕拍金刀情俠大戰西門吹雪的那個仲夏﹐爆幾句粗﹐喝一杯啤酒。批評《鐵三角》情理不通的觀眾﹐是難以進入影片底非理性的狀態。吳宇森的慢鏡象徵老餅的眼淚﹐卻淪為新生代的笑話﹐新新人類不相信情與義。《鐵三角》要以現代港燦黑道風﹐重塑武俠傳統的源頭的企圖﹐時下觀眾視而不見﹐不過白看一場。例如最後一段﹐杜琪峰讓林嶺東部份一個慘死的角色復活﹐這招數不過是技窮撒賴嗎?我更相信﹐杜琪峰堅持不讓無辜的人枉死﹐是因為他比誰(例如徐克、林嶺東)都相信濟弱扶傾是俠義的基本精神。
影片情節支離破碎﹐人物空洞失實﹐這些「毛病」﹐只要拿幾冊《蕭十一郎》、《流星蝴蝶劍》、《絕代雙驕》看看﹐就知道是無關痛癢的﹐絲毫不會妨礙老餅從影片獲得樂趣。例如林熙蕾不守婦道﹐精神失常﹐餓狗一樣搶吃熱狗(隱喻口交)﹐末了遭情夫出賣﹐被房車攔腰撞死﹐女性觀眾可能感到不安﹐明光社頭目甚至會控訴編導非常冷血。不將林熙蕾當人﹐只視她為爭權奪利的藉口﹐是洩慾工具﹐賬面價值不如一條肚兜﹐驅車撞死正是乾手淨腳等等﹐凡此種種﹐在吃古龍小說奶水長大的人看來﹐絕對合情合理: 電影要展示男人對女人的恐懼﹐不是表現得像呼吸一樣自然﹐並義無反顧嗎?鍾曉陽高調復出﹐替林嶺東編寫劇本﹐這種苟合只會淪為笑話:鍾曉陽的失敗﹐不僅源自她的幼稚、閉門造車、對世情茫無所知﹐還是她與三位名導那帶著強烈沙文主義(chauvinism)的「鐵三角」﹐整個意識型態的斷裂。
20071107
20071106
小心看電影
所謂「中國影迷第1刊」﹐我是近來才讀的﹐驚嘆該刊志在四方﹐不停強攻海外影展(當然是康城、柏林、威尼斯那些﹐耶加達、殺拉熱窩、吉爾吉斯什麼的﹐除了王慶鎗和安哲驢普洛斯﹐大概誰都不會去的)﹐專人採訪﹐不讓那些港燦娛樂記者專美﹐大伙兒沆瀣一氣﹐同去歐洲「自由行」了。讀了幾期﹐我發現不管被訪者是姜文﹐還是Nikita Mikhalkov﹐該雜誌都會要求被訪者雙手拿一冊《看電影》﹐面向鏡頭將書提起﹐然後微笑。國人心態﹐以小見大﹐這真不是不讓人怵目的。
就拿第347期來翻翻吧﹐隨意就能找到一大堆亂吹牛皮的文字:「看了一半《太陽》的蔡明亮﹐對《看電影》如何解讀該片很有興趣」、「劉青雲拿著《看電影》笑著說﹐杜琪峰身邊換上我和韋家輝也是鐵三角啊」、「米哈爾科夫對我們雜誌做的大量縱深報道表示欣賞」、「印有龍的T恤、蝙蝠型墨鏡﹐以及《看電影》都是三池最喜歡的」﹐還有「雖然看不懂中文﹐但夏因對我們的雜誌非常感興趣」﹐真是天大笑話。同樣是電影雜誌﹐《Sight and Sound》會叫David CRonenberg或Aki Kaurismaki各拿一冊﹐向鏡頭豎起手指公嗎?
「老王賣瓜﹐自賣自誇」的廉價吹噓﹐是源於中國人意底牢那抬不起頭做人﹐極度的自卑嗎?還是他們受了共黨洗腦﹐汲汲營營﹐自以為幹了一票了不起的文化事業﹐將港燦玩弄於股掌﹐茫茫然覺得宣傳(propaganda)像呼吸一樣自然﹐就是肯定自我的正當手法?還是該刊關心的﹐根本不是「虛無飄渺」的「電影」﹐而是「有血有肉」的「我們」?顯而易見﹐真正的國際視野﹐固然不屬於那些胸前掛個記者證﹐踩上紅地氈﹐追問偉仔湯唯可曾打真軍的港燦﹐也不見得會是那弄不清自卑自憐還是自戀﹐乍見虛榮浮華﹐就忙不迭大吼大叫的自瀆者﹐他們底囊中物。
20071105
意難平
恐怕和畫面變長了變闊了﹐變了16X9無關吧﹐他們真是蒼老了。假如在電視版﹐松隆子還拚死抵禦﹐要擺脫那副金絲眼鏡薄薄的鏡片﹐以她的眼波﹐吐露幾分少女的光輝與嬌俏﹐六年過去﹐要走的始終要走﹐她肉體的枯黃鬆馳﹐讓伊不能不豁出去﹐姑且試試﹐要如何演好這個老處女。全片不落俗套的﹐是對時間流逝的敏感﹐伊人的痛楚﹐大概與淺人關心的「乾等某君六年」﹐類風月版標題的笑點無關﹐而是當她身在韓國﹐花槍耍盡躲進女廁﹐欲哭無淚﹐對鏡自憐﹐事業無起色﹐嫁杏無著落﹐最可哀的是﹐還要死拖一個莫名其妙﹐衣冠不整的男人拜候家長(演律師的松本幸四郎)。
在九十年代﹐日本拍過不少職場女性劇集﹐劇情不離描寫一位中女﹐或喪夫或失業或失戀﹐於臨界點前徘徊(29歲的聖誕節﹗)﹐少小離鄉﹐獨居京城﹐愛情事業兩不得意﹐決與女性友人結伴(一般是1+2=3)﹐渡一切艱難厄苦。這類型態的劇集﹐漸漸不見了﹐是日寇的社會狀態轉變了(即獨立女性從這些困擾解放了)﹐還是今天的日劇是兒童趣味主導﹐「成人向」作品黯然讓路﹐我非湯精兆﹐不打算提供答案。但《Hero》別具匠心的﹐是引導了盲毛湧進去看木村﹐但編導卻將松隆子拉上舞台﹐讓她現身說法﹐將她私人的困擾拋到舞台(電影事業固差﹐君塚良一替她度身訂造電視劇《役者魂》﹐仍是毫無起色)﹐怒罵那吊兒郎當。
末了有情人終成眷屬﹐再來一招男女主角擁吻定格(我實在不怕穿橋﹐預知結局﹐只會令粉絲情緒更高漲)﹐影片的目標觀眾﹐他們那種陶醉與雀躍﹐他們欣賞水平是十年如一日﹐實在何其低劣﹐而片子是自甘墮落﹐倒退回《Love Generation戀愛世紀》一類媚眾的調調。這難堪的終局﹐編導監製怎樣想﹐難說﹐但我猜於演員而言﹐終究是意難平﹐尤以木村為甚。但木村至少爭取到讓松本幸四郎完全放手﹐駕馭一場十分鐘的法庭solo﹐而松隆子從幕前到幕後﹐仍是離不開金童玉女的陰影(松離不了木村﹐尷尬的是﹐她倆各演一集山田洋次的《武士三部曲》﹐木村那集不無好評﹐松卻是公認最難看的)﹐與雨宮舞子一樣﹐極其量是發發嬌嗔﹐到底是有求於人﹐與執刀將他去勢的決絕﹐距離甚遠。伊底前路多舛﹐是可以預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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