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725

玉女心魔



大抵沒誰反對﹐《鬼域》是一套別有胸懷的力作﹐雖然它的不足處是那麼多﹐而又明顯﹐例如主人公長年壓抑的罪﹐未有以回閃或潛意識顯現﹐「真相」反而被隱藏起來﹐俟完場前十分鐘﹐才成就了一個「拍案驚奇」的Twist﹐我們可以說﹐《鬼域》既無鬼怪片的效果﹐也到不了日式推理的層面﹐它以清純無辜 (女作家被人拋棄陷創作瓶頸) 的表象始﹐卻遠遠未到直探罪疚甚至捨身贖罪的思想層次﹐這表現了的﹐當然是作者在創作上的猶豫不決。

我也相信﹐即使女主人公刻意向大陸人獻媚 (她在手提白色蘋果電腦寫的文章﹐全用簡化字)﹐此片在內地和台灣都很難廣受歡迎﹐因為按特區的職業分類﹐她是專寫愛情小說的女作家﹐而特區人看慣了才女的氣焰﹐說不定渾然不覺﹐也完全不會明白﹐即使才女已經不再需要查筆﹐但她們筆下的世界﹐除了文筆拙劣﹐其內容是何等自溺和幼稚 (戲裡才女小說被改編拍成的電影﹐名叫《繾綣》﹗)﹐例如首十分鐘李心潔寫的雜亂無章的句子﹐不停在銀幕上快速向橫閃現﹐再配上煞有介事的快速剪接和緊張音樂﹐除非我們仍然深信「大陸人與特區人相似﹐有90%與文盲無別」一類迷思﹐否則看在筆底雄厚、高手如林的老祖宗眼中﹐又怎會不加倍抽離﹐並覺得好好笑?

我們可以說﹐才女們的毛病﹐除了文字功力與中學生無別﹐就是她們缺乏一種觀察世情萬象的抽離性和普遍性﹐試看Michael Haneke新作《Cache》裡口舌便及的書評家﹐即使活得誠惶誠恐﹐仍有一種

20060724

寂寞星球



論到書展趣聞﹐即使已不新鮮﹐但每遇有人拖男帶女﹐拉著雜o麥旅行篋去「掃書」﹐依然讓我覺得很好笑﹐很想將一干人等強行攔住﹐檢查裡面到底藏了什麼數目龐大的好不巴閉。除此以外﹐我也想提供一個很富特區特色﹐可惜未有廣為流傳的書展逸事﹐那是傷台有個台長叫黃偉民 (不是填歌詞那位前DJ)﹐上週在晨早節目介紹貿發局書展﹐指今屆大會要向三位名家致敬﹐依次查良鏞、倪匡、 盧瑋鑾﹐台長介紹小思姐姐時﹐指她有本名作叫《哀悼乳房》﹐曾被改編流行電影云云。凡讀過兩頁特區文學者﹐皆知這些人物「簡介」一派胡言﹐而最可恥的﹐是一同主持節目施南生之流﹐竟然噤若寒蟬﹐完全無視黃台長之胡說八道。

有趣的是﹐這些竊據傳媒旗桿子的風華正茂﹐他們甚至連西西和小思都未分得開﹐一樣可以義正詞嚴﹐一樣可以放言高論寶島誠品如何如何﹐一樣能夠搶佔「讀書人」的高地﹐調侃那些到書展「掃場」的愚民﹐那我們又何來臉面苛責那些先付廿皮無理門券﹐再掏三數仟真金白銀去買勞什子狗屁英語三天速成補充練習財經法律國金外望搵食秘笈送子留學滿頭大汗?即使他們不見得會去時報那檔買本Gunter Grass的《蟹行》﹐他們不過想和那些身光頸靚的精英份子一樣﹐要塊「讀書人」的牌匾方便招遙﹐即使他們老實招認只愛倪匡陶傑金庸﹐卻也從未奢言高攀那挾「默默耕耘」與「薪高糧準」雙翼齊飛的小思大思、若有所思呀。要知道﹐即使像特區這樣低智到極點的社會﹐除了李小龍、成龍和李天命﹐沒有誰會持「甚少讀書」而自詡﹐更少人膽敢理直氣壯將「我讀得書少」向天怒鳴。

依此﹐我們無需因為要向金庸倪匡之流致敬一類錦上添花的狗屎活動感覺不安了﹐也不用替其他默默耕耘的文藝者感到不值﹐更不會因為五仟人聚眾發問「查先生你最鐘意自己邊本小說呢?」、「你會唔覺得個個女主角都係靚女﹐對o的醜女真係好唔公平呀。」、「哥哥你話娶小昭定程靈素做老婆好呢呵?」﹐然後由口齒不清的查哥哥沉吟一輪廢話﹐幫閑才子增刪潤色﹐送君一兩個半鹹不淡的垃圾笑話﹐而感覺噁心和汗顏了。因為特區書展敦請查倪兩位哥哥雙龍出海﹐正是梅開兩朵、各表一枝之計﹐買豬肉送豬骨﹐搭個素有清譽的小思﹐即使龍肉冇味﹐至少桌上有碗凡人皆不會/不敢拒絕的冰鎮玫瑰露﹐既迎合了愚民好高騭遠的趣味﹐又未至太削特區知識人的顏面﹐因為不管你是精英還是廢柴﹐還在初中留班階段,已重看了金庸小說卅六鉅冊凡三至七次﹐即使你不好意思承認常讀衛斯理﹐經北大南大檢證﹐查良鏞是大小通吃沒誰拒絕的﹐最要緊的是﹐所有迂迴情節男女關係九淺一深絕密招式你都倒背如流﹐任何人都能不勞而獲﹐搖身一變成了「專家學人」。難不成你會像傷台台長之流﹐除了財金霍金、馬經波經以外﹐真去買套洪範版西西小說﹐從《美麗大廈》開始從頭讀起?

20060718

20060715

太多老細



林尚義足球評述生涯最可恥的污點﹐是自從他「轉會」後﹐名字從「林Sir」變了「阿叔」。正如電視劇《香港81》黃新演出的是「茂叔」﹐電台廣播劇《18樓C座》金剛演活的是「周老闆」﹐只要是熟客﹐幫襯時都不會叫他們「老細」、「唔該」或「喂喂喂」。因為﹐那不僅是人有我有的「稱謂」﹐要表彰的﹐還是兩位叔叔獨一無二的身份﹐要告訴叔叔們﹐我們就是喜歡他們的個性。誰都有名有姓﹐誰都渴求與別不同﹐誰都同意牢牢記住別人的名字﹐不過源自尊重﹐這是一種值得保留的價值。走進茶餐廳﹐誰會樂意被「夥計茂」千人一面喚以「老細」﹐愛理不理叫你「阿邊個」?

林君尚義所以叫林Sir﹐可能源自港英殖民統治戀棧權威的遺風﹐我們說不定會知道﹐他畢業於師範﹐除了踢足球﹐還當過體育教師。90年代初期﹐林Sir離開「傷台」和「亞周」﹐棄暗投明﹐被收編到權力中心「毛記」﹐就適逢香港展開歸降社會主義祖國的步伐﹐遂被改了一個不無黑幫電影氣氛的名目:「阿叔」﹐ 惜無《現代啟示錄》Marlon Brando之概﹐只能像林Sir在《古惑仔》的角色「牧師」﹐也像在維園青筋暴發的「阿伯」﹐更與康民署外判公廁﹐12小時當值月薪參仟的「阿姐」一樣﹐連名字都欠奉。誰會記得﹐人們還叫林尚義「林Sir」的時代﹐那還是一個崇洋媚洋、尊重學問 (教育文憑、紅褲子出身)、特區人粗鄙中不忘家教、盲毛們還活得生龍活虎的半唐番時代啊。

林Sir最愜意的日子﹐大抵是88年歐洲國家杯荷蘭三俠橫空出世﹐90年世界杯夥同黃霑、尹志強、盧德權等擊潰「毛記」的巔峰歲月吧﹐經此一役天下平定﹐「何B」再起不能﹐林Sir正式晉昇偶像級數﹐只差未像朗拿癲奴一樣﹐被盲毛雕之以像。轉會後﹐「阿叔」表面風光﹐卻屢遭「潘聰明」、「蔡肉愚」、「鍾志肛」之流連番夾擊﹐吃盡「三文治」﹐並飽受被「邊緣化」之苦﹐老觀眾感慨之餘﹐亦不無虎落平陽之歎。後來「阿叔」精光漸減﹐才被群犬「放生」﹐可惜神昏意亂、肉身而老﹐再無覆手為雲回天之力矣。而最可恨的﹐是林君尚義以風燭殘年之軀﹐頗有言語障礙之感﹐才被強拉到祭壇被奉神龕 (niche)﹐與「李克芹」同座爭風﹐告老歸田之夕﹐還須與「陳志暈」惜別擁抱﹗知道麼﹐「林陳相擁事件」是決賽之夜﹐除了施丹被逐、尹佬以身病體羸之軀現身「亞周」外﹐另一件讓我覺得很傷心的事。

20060706

斯萬之路



法國悶戰葡萄牙﹐吸引我的懸念﹐是末段舉步維艱﹐危立黃牌邊緣﹐讓觀者時時刻刻都要擔心得滿頭大汗的施丹﹐到底會不會被換出? 不出所料﹐領隊杜明歷治與前任拉美爾一樣無能﹐他們從沒有這樣的識見。假如施丹敵不過葡國爛仔與插水王﹐真的無奈領黃﹐所得者也不過徒歎奈何的慘勝﹐斯時﹐人們當然不會歸咎於領隊縮骨﹐盲毛們只會把這種遺憾的告別﹐簡稱風水師傅亂點江山式的「宿命」。

誰人肯付燒鵝價錢?

由是﹐我不能不給呈辭的阿根廷領隊Pekerman一個credit﹐他在對德國完場前換出列基美和基斯普﹐誰都知道有千夫所指的可能﹐或有閃失兩位球員的國際賽生涯就此告終﹐他仍然選擇相信要潤色足球的本質(essence)﹐我們都需要冒險﹐而除了巴西永遠都是呼風喚雨無敵之師 (故意保留實力、故意打假波、故意抽筋、故意癡肥、故意被贊助商干擾除外)﹐生命裡總有數不盡的這樣那樣的意料之外。塘邊鶴除了亂嚼舌頭﹐唸唸有詞成王敗寇﹐離場丟下滿地蔗渣(卻不打算付出燒鵝價錢)﹐又做過什麼有益世道人心的好人好事?

淺人議論本屆的法國﹐球員大同小異﹐與98年奪冠的一隊差別為何? 我會說﹐今年的法國是90年馬勒當拿(Diego Maradona)領軍人人向他吐水的阿根廷的化身﹐少了那份賴皮的氣息﹐卻一樣欲語無言﹐施丹射十二碼時眼神流露的﹐是居危樓觀春曉﹐期待已久的人字拖和比堅尼快要殺到﹐卻永遠無法身歷其境﹐那是一種執筆寫下Out, out, brief candle的沉痛與與滄然。半場領先葡萄牙一比零後﹐法國即使未至於心不在焉﹐已再無鷹擊長空的銳氣﹐對手太雞﹐如非無良領隊亂點鴛鴦﹐垃圾門將巴特(Barthez)自編自導驚險鏡頭﹐葡萄牙除了插水和插花﹐根本是零威脅。

星火之路

於法國有火老馬而言﹐生命太寶貴﹐也太短暫﹐被韓牛逼和夠驚險﹐喜歡與西班牙較量﹐擊潰巴西也有意思﹐那一點僅餘的星火﹐卻不值得為葡萄牙燃點。所以法國是役大踢悶波﹐拖泥帶水勝出﹐卻一點都不會讓人反感﹐而賽後球員一葉輕舟處之泰然﹐除了身經百戰﹐也有藝高人膽大之慨﹐與其他隊伍勝出後群魔亂舞式失控﹐對比強烈。假如說本屆最讓人雀躍的阿根廷和西班牙隊﹐與巴西、葡萄牙一類腐敗的隔夜油條並不一樣﹐是背後秉持的精神是犯險(willing to take risks)﹐那麼﹐法國隊所渴求的﹐也不過是一種拒絕推諉﹐好好走畢他們Swann's Way的最後一個腳印而已。

20060704

報仇



正向施丹歌功頌德的無恥之徒﹐似乎忘了﹐不過數天之前﹐他們還在爭先恐後向老驥開火﹐埋怨他老人癡呆、痛斥他阻礙地球運行之聲響徹雲霄。而隨著巴西被淘汱﹐「假波論」又再出籠﹐可惜聲勢轉弱﹐少了承托力﹐成不了「理曲氣壯」的氣候。究其理﹐除了缺乏新鮮感﹐我們也要知道﹐世界杯已發展到「無波不假」的困局﹐一如披頭四的名言Nothing is Real﹐停不了「假作真時真亦假」,聽厭了「無為有處有還無」的數不盡的盲毛﹐試問又如何會為「比利是球王」、「阿媽係女人」而歡喜驚嘆? 親歷了「昏慘慘似燈將盡」﹐看透了「忽喇喇如大廈傾」的施丹(zinedine zidane)﹐不管最終能否完成再奪世界杯的悲願﹐我有信心真正的球王﹐會擁有足夠的智慧和體會﹐參透「一場歡喜忽悲辛」的哲理﹐遵守零六年夏天全身而退的承諾。而這個爛透的十四塊皮滑不留手的革新皮球﹐就讓朗拿癲奴之流去左挑右剔吧﹐以後我們都矢志﹐不捱夜不睇波、不趕這淌黃澄澄的渾水。

時隔八年﹐巴西再次「復仇」失敗﹐是一件讓愛好和平﹐並渴望擁有理性的人﹐一同覺得欣慰的事。可笑的是﹐有好勇鬥狠之徒﹐借「哭波喪」感性之美名﹐行冤冤相報之實﹐濫用公眾大氣電波﹐為巴西隊未能脫掉九八年的「恥辱」而流涕﹐嘆此生無法親睹巴西「痛宰」施丹領軍的法國云云。假如人人服膺「報仇論」﹐則法國有幸晉身決賽﹐又是否需要「屠宰」德國﹐以替八二及八六世界杯被踢出局﹐左後衛巴迪斯頓被西德門將舒麥加擊傷「雪恥」? 要命的是﹐法國四強賽先對葡萄牙﹐身份卻要從「被害者」(pathic)變為「加害者」(perpetrator)﹐復仇不是「流著巴西血液」的人的專利﹐葡萄牙也要替八四及零零年歐洲國家杯被法國擊敗「報仇」呀。雖然我愈來愈深信﹐地球上可能只有孤單的我是喜歡一套叫《一碌蔗》的電影﹐然而我以為﹐片子裡借張徹《報仇》喻意一種對旁人的罪孽﹐常抱一種體諒和同情﹐是值得任何手持利器﹐意圖傷人者考慮的﹐只要我們仍願擁有最低限度的胸襟和理性。